作为系列影片的开端,《探案》在2015年最后一天上映后,获得了口碑与票房的双丰收。作为陈思诚执导的第二部电影,他将推理、喜剧、犯罪、动作这几个类型杂糅在一部影片之内,产生了独特的化学反应。2018年大年初一上映的《探案2》,将延续这一风格基调,“从曼谷的,升级成为纽约的。”
这是陈思诚对两部《探案》区别的最直观描述。他遵从一般推理故事的原则,将发生在一个城市这样的有限地理范围,让城市的气质融入故事与角色,成为其叙事特点。
早在筹备第一部《探案》时,陈思诚就想将故事放在美国,“美国的最有名,纽约的是世界第一条、最大的。最后决定将第一部放在曼谷,其一是因为这个故事的idea是我在曼谷时想到的,另一个也是制片成本等各个方面的考量,曼谷操作起来各方面的难度没有那么大。”
美国是侦探小说最初诞生的地方,侦探小说鼻祖埃德加·爱伦·坡在十九世纪40年代塑造的侦探杜宾,是日后的精彩纷繁的侦探小说的雏形。在陈思诚看来,美国与中国,在地理上正好处于地球的两边,又分别是现在全球的两大经济体,“就像片中的角色唐仁和秦风,分别代表了东方的推算思维和的逻辑思维。”
《探案》中,喜剧与严谨的本格推理互相融合,是影片的一大亮点。中国太缺乏优秀的推理电影,更何况这两种视听语言完全相左的类型,放在一起能够毫无违和感。到了第二部,陈思诚反倒决定将这样的固有模式给打破,没有本格推理,将案件变成了一出连环案。
美国不仅诞生了侦探小说,也是连环案最出名的地方,有着克利夫兰的“无头”者、“绿河杀手案”、“山姆之子”、黑寡妇等一系列世界连环案,“我在别的地方拍连环案都对不起美国。所以在一开始就确定,要在美国拍连环案。”
连环案也有其特殊性。既然不是单一案件,就没有办第一部那样进行详细的展开,故事只能从社会派的角度去描述。在三人团队的合作中,刘昊然饰演的秦风的推理,也没有成为唯一的决定性标准,“这次的一个最重要的断案点是唐仁(王宝强饰)找到的,(肖央饰)也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是他们三人通力合作才把案件破掉。看过的人都觉得,这部片子在工业性和合家欢性上有着明显的加强。”
社会派是陈思诚喜欢的推理故事类型之一,其中他首推电影《七罪》,“讲了教、人性,而且主人公是最后的一罪,也就是犯罪者有罪、执法者也有罪,我觉得这个东西太厉害、太高、太宏观了。”纽约人性的复杂,也将在《探案2》中进行体现。
由于风格的区别,在《探案》中常常被秦风挂在嘴边的无数推理大师的作品,将不会在第二部中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曼哈顿距离、洛卡特定律等等,在另一个逻辑思维层面进行科普。
如今的陈思诚,终于能够有条有理地讲述这些创作思想、对观众口味的理解。在2014年《爱情故事》情人节上映之前,大众印象中的陈思诚,还只是活跃在电视荧屏上的一名演而优则导的艺人。除了在《春风沉醉的夜晚》中饰演男二号罗海涛,他甚至没有太多在银幕上饰演主角并给观众留下较好口碑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连表现自己对推理的喜爱的机会都没有,刚开始执导筒时,差点被定义成为“当代琼瑶、下一个赵宝刚”。他透露,“在刚出电视剧《爱情故事》的时候,一个很大的台里领导找我吃饭,我告诉他后面自己想拍一部电影,他很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三部定,你再拍好两部爱情电视剧,你就是下一个赵宝刚’。他很善意,我也很喜欢赵宝刚导演,但我不想只拍电视剧、只拍爱情,所以我第二部去拍了电影。”
在电影《爱情故事》后,更多的爱情电影、电视剧找到陈思诚,“三部定嘛,我不想只变成一个爱情片导演,第三部就拍了和爱情完全无关的《探案》,把尽量扩大,不然别人就把我框死了。我其实想拍的东西很多,兴趣很广泛。”
从爱情到推理的转变,完全与陈思诚在创作时期的思想与有关。“拍《北爱》电视剧的时候我刚过30岁,需要一个片子对自己的青春做一个墓志铭,告别青春。那时候有种巨大的悲哀,而且那时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对真爱极度渴望,想什么才会拍什么。”
他用“出诗人,创作是需要”来形容自己对创作题材的选择,“只有对爱情有的时候,才有动力去拍,因为求之不得才想找出口宣泄,就像别人写情歌一样。现在的我拍不出爱情片了,因为我已经过了天天爱情的年龄,已经有真爱了。”
将喜剧与推理两个完全不同视听语言的类型进行结合,一是因为推理是陈思诚的兴趣所在,他也相信自己是一名没有机会表现的优秀喜剧演员。另一方面,这是一片蓝海市场,除了古代的包公、狄仁杰,中国银幕上并没有现代侦探形象。在陈思诚之前,这一类型在内地并没有得到真正成功的探索。
为什么陈思诚敢于尝试并相信自己能成功?自信来源于对自己审美的肯定。“就像厨子炒菜,我就会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错,别人爱吃。为什么有的能成功,有的就黄了?还是那句特别的道理:审美决定取向,取向决定行动。很多人是审美有问题,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不好。我认为我的审美还可以,没问题。”
推理故事在170年的历史发展中,种类丰富、派系庞杂,陈思诚尤其喜爱其中两种,“从两个层面来说,从偏社会派的来说,就像我前面讲到的《七罪》那样。但是从技术派来说,我就是喜欢像《嫌疑人X的献身》那样的,明明知道他是凶手,但是想不到他的是怎么形成的。其实很多推理故事到最后,无外乎就是特别超前。本格推理里挺牛的就是不可能犯罪,就像密室案。因为条件太具体了,完全是跟观众在比智商。”
在将喜剧与推理进行融合时,陈思诚也十分明白《探案》中存在的不足,“将两种类型进行融合是我认为最难的。《探案》有一些青涩,但有的人喜欢这样的青涩,会觉得有颗粒感、有生命力。当然也有人喜欢更成熟、顺滑的感觉。第二部肯定比第一部更顺滑,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虽然这个经验没办法用语言描绘出来,但是在文本的创作上更加游刃有余了,就像主演们表演起来也更融入角色一样。”
在陈思诚看来,这样的类型融合再创造,已经是目前内容创作中不可避免的一个趋势,“任何生态都是不断变化的,必须求新求变,就像中餐,现在基本吃不到最原始的味道,也变成多种形式的融合、创新,如果不变大家老吃一个味道会腻。当然也有可能变来变去就回归质朴了。电影也是这样,单一类型在内地市场上很难,真正让观众喜欢更多的还是复合型的影片。”
从打造工业化程度更高的商业片角度来说,好莱坞常值得中国电影人取经的地方,而陈思诚为了拍摄纽约外景地,成为首位与美国工会进行合作并在美国本土进行拍摄的中国导演,“除了几位主创从中国带去,其他的两三百位工作人员都是美国人。”
作为首位吃螃蟹的人,陈思诚和主演们对美国团队的工作方式有着相似的感受。陈思诚发觉“美国人比中国人还爱开会,会提前进行细化的准备和研究”。王宝强看到“我们比较积极灵活,他们干活一是一、二是二,比较慢一点”。刘昊然感到“美国工会的每个配角演员都有截然不同的风格,都很有戏”。肖央则认为“中国和美国的差距比我们想象中要小,后期制作这些技术领域还需要学习,但实拍和团队协作方面各有千秋”。
在《探案2》的整个47天拍摄中,有40天是在美国进行的,只有7天在国内的棚内拍摄。这是节约成本的对策,因为在美国拍摄的开销都是以美元计算,非常高昂,“我们的片子本来应该是4个月左右的工作量,跟美国团队一再沟通精简,他们出的第一个计划还是78天,成本大概8000万美元,人家就是按天算钱。我们只有4000万多美元预算,在美国只算是一个中小成本电影。”
整个流程有多规范呢?陈思诚透露了一点细节。在开机之前主创看景的时候,每个人都收到了两本,一本大开本、两三指厚,一本是一个薄的小。“小上第一页是午餐饮料选什么、吃什么,第二页是每个人的联系方式,第三页是司机的联系方式和停车的图示。这只是当天看景的生活指南。大上是这部戏每一个场景原来的样子,以及未来将变成的样子,包括日照的光如何、布光参考,非常多细致的参数。因为美国贵的是人,他们一定要在人来现场之前,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虽然《探案2》的主创跟上一部完全没有变化,但美国工作人员的专业性,还是在执行方面帮助影片提升了不少品质。陈思诚最满意的是美术部分,“虽然比较贵比较慢,但是呈现出来的东西还比较满意。因为我们是的戏,片中有个重要场景是灶王庙,但是美国人不会做庙,我们只能把图纸找来让他们做。他们真的做出来而且内景做的很好。”
强大的工业化也带来更多便利,就像国内现在还有一些剧组是人工爬上架子挂绿幕,在美国,直接开两辆像起重机一样的车过来,用机械臂把绿幕挂起来。
这样的工业化流程,在陈思诚看来难以真的引进国内,最多只能让制片部门去更系统地进行学习,“从根本上来说,是没办法引进的。因为美国的各个工会之间是一种互相制约的模式,每个工种背后都有工会的支持,提供系统的,非常严格。在中国是没办法成立这样的工会的,所以我们国内的电影产业没办那样去工作。而且美国的产业政策是在更多的人,比如中产阶级,但国内的产业还是丛林、优胜劣汰,所以我们只能学习一些很浅显的东西,根基完全不同。”
美国这些不同工会之间的博弈,也会带来一些从我国电影产业的视角看上去相对“迂腐”的。比如陈思诚因为预算有限,本来打算退了导演用房车,把钱拿来留住一名优秀的副导演,但制片主任却告诉他房车必须有,最多换成最小的,不然导演工会检查时如果没有看到导演的房车,他就会上并永远不会再进行合作,也就意味着失业。虽然这个房车,陈思诚因为在现场过于繁忙,几乎从没上去休息过。
当然,有了工会就会养一些闲人,美国的工业化团队也不是尽善尽美,比如化妆方面就有些差强人意。用陈思诚的线年代影楼水平”。肖央戴假发时也没给他带发网,“他们就直接用大卡子揪着我的头发,时间长了以后头发特别疼,拍完我头发掉一大堆,头皮都受伤了”。
这样差强人意的环节,在美国的电影工业中并不少见。陈思诚坦言,“有些人也懒,磨洋工,反正开机之前一帮人就上来弄,有的时候没有补妆到我要拍的演员,有时候上来弄一下头发,本来能拍的也变得不能拍了。良萎不齐的情况跟我们国内是一样的。”但由于美国对工作的,陈思诚并没有办法真的像在国内那样,直接将一些“差到没法跟我合作”的人开掉。
在美国进行拍摄并讲好故事,也是《探案2》类型升级的必经之。类型的固化,是全球商业电影市场共同面对的问题,陈思诚表示,派拉蒙的高层也曾在跟他的交流中透露出对中型成本影片缺失的担忧。当市场上着超级和两三千万的小成本影片时,所谓的类型升级,也就是在感官刺激和制作品质上的升级,是没有后继性的。
陈思诚坦白自己对当下最受欢迎的超级英雄的厌倦,“单一的超级英雄还好,我无法接受绿巨人和雷神,最不能接受的是复仇者联盟,不能看到一帮英雄打怪兽,像动画片,虽然这种片子能算出成本来,在全球卖钱,但一定会走下坡。我喜欢上世纪90年代好莱坞的电影,《时速》、《虎胆龙威》,都是以人为主体的,能看到人性的弧光。”
他眼中真正做到类型升级的影片,是《指环王》三部曲,“能够逐步让观众达到,之后还有,而且不仅仅是场面上的,而是人性变化的,这才是真正的生理与心理的同步。”
在《探案》系列的第三部中,他就将把舞台放在日本东京,并且将第一部中运用的本格推理,和第二部中的社会派进行结合,“不仅有本格,还要对日本社会有所反映。现在还没开始写剧本,但我已经想好故事方向了。”
这样的类型升级,是伴随着“探案”IP化的打造同步进行的,“侦探”将会在第二部电影中揭晓。“具有创作思维的同时也得有产业思维”,是陈思诚对当下电影市场的判断。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陈思诚除了对创作方面保有热情,还对电影产业领域十分关注,他很清楚迪士尼模式里,票房只占公司收入的不到30%,也清楚华谊、万达为了减少票房在总收入中的占比所做出的种种转变,对《非诚勿扰》主题公园、《妖猫传》留下唐城这样的实景娱乐也十分了解。
“当大家方向都没错时,如何抢占先机才是关键,只有引起巨大关注和共鸣、有成长性的作品,才真的值得被打造。它不是只有一两部,得深耕细作。就像当年派拉蒙财报里梦工厂的收入,最高的是授权给环球乐园的一款凌霄飞车的门票。这才是真正的蓝海。从产业思维来说,我们应该多拍一些有成长性、具有可拓展空间的IP人物和内容。”陈思诚说。
此刻的陈思诚,不再是一名简单的只关注艺术创作的演员、导演,他希望自己成为像华特·迪士尼那样的梦想家,“产业思维已经根深蒂固在我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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